公元182年 春
從陳氏宗祠返回自己那偏僻的小院後,李雲澈立刻屏退了陳石,獨自一人在房中靜坐了許久,消化著旬祭上獲得的信息和感受.
家主陳仲的憂慮,三太公陳衍的審視,陳景明的潛力,陳峰的倨傲,以及...那兩個管事口中洩露出的關於「太平道」,「蛾賊」,「黃天」的隻言片語.
一切都昭示著,這個時代的平靜只是表象,一場席捲天下的風暴已在醞釀之中,且比他記憶中歷史記載的腳步,似乎更為急促和迫近.至少,太平道的影響力已經實實在在地擴散到了潁川這個中原腹地.
「必須加快速度了.」李雲澈睜開眼,眸中閃過一絲冷冽.他沒有時間沉溺於對未來的恐懼,也沒有資本去慢慢適應.
接下來的日子,他的生活變得更加緊湊.
清晨的鍛煉從未間斷.他將那卷"養生導引殘卷"上的基礎吐納術,嘗試著融入到簡化的「五禽戲」中.吸氣時引導那微弱的暖流（他猜測這或許就是這個世界真實存在的「氣」）,呼氣時觀想濁氣排出.雖然效果依舊微乎其微,但他感覺自己的體力恢復速度似乎加快了些,連續完成整套動作後的疲憊感有所減輕,精神也更易集中.
對神秘竹簡的研究也在持續.每日睡前,他都會耗費一部分精神力去嘗試感知那股能量波動,並試圖辨認那些古老的文字.進展依然緩慢,除了那個「勢」字,他偶爾能在精神高度集中,即將枯竭的臨界點,捕捉到一兩個模糊的,類似「虛實」,「奇正」之類的字影,但都無法穩定和確認.他越發肯定這是一卷兵書,而且等級恐怕極高,絕非凡品.只是開啟它的鑰匙,他尚未找到.
通過陳石,他對陳家的了解也更深入了一些.陳氏作為潁川望族,族學興盛,家兵部曲也頗有規模,由家主陳仲的心腹族人統領,平日守衛府邸,也負責看守陳氏在周邊的田莊,產業.但對於他這樣的旁支子弟,除非展現出過人的才華,否則很難接觸到家族的核心資源,包括更高深的學問和武藝傳承.
他曾試探性地向陳石打聽,府裡是否有供子弟們練習武藝的場所,或者是否有教習.陳石的回答是肯定的,主院那邊確實有演武場,也有家族供奉的武師,但...那主要是為宗家子弟準備的.「少爺您...」陳石欲言又止,意思卻很明白——旁支子弟,尤其像他這樣體弱又無背景的,基本沒資格參與.
這無疑給李雲澈潑了一盆冷水.看來,想要獲得自保之力,也不能寄望於家族的培養,還得靠自己想辦法.
同時,關於外界的消息也越來越讓人不安.陳石從城內採買時聽回來的消息說,近來城中流傳著一些關於「大賢良師」顯聖治病,救苦救難的傳聞,雖然官府明令禁止,卻在私底下悄悄流傳.城外,據說有些村莊的青壯年無故失蹤,也有人看到形跡可疑的人在夜間秘密集會.
李雲澈幾乎可以肯定,這就是太平道在潁川地區發展信徒,積蓄力量的跡象!張角的手段,他再清楚不過.以符水治病籠絡底層百姓,以宗教教義蠱惑人心,再通過嚴密的組織將信徒擰成一股繩...一旦時機成熟,登高一呼,便能燃起燎原之火.
不能再等了!他必須在黃巾起義徹底爆發前,盡可能地提升實力,並找到一條相對安全的出路.
這天,李雲澈感覺身體狀態好了許多,便想著不能總悶在院子裡.他以「病後初癒,想略微走動,熟悉一下環境」為由,讓陳石陪著,在陳府內一些相對偏僻,人流較少的區域緩慢行走.他需要親自觀察一下這個龐大府邸的佈局,尤其是通往外界的幾個側門,角門的位置,以及府內守衛的巡邏路線和密度.這都是未來萬一發生變故時,可能用到的保命信息.
陳石自然不敢違逆,小心地陪在一旁,時不時介紹一下路過的院落是哪位管事或哪一支旁系族人居住.李雲澈則默默記憶路線,同時眼觀六路,用[破妄之眼]快速掃視著遇到的每一個人,主要是家丁和僕役.
他們的數值普遍不高,忠誠度也大多在60-75之間徘徊,狀態多是「健康」,「疲憊」或「麻木」,偶爾能看到「抱怨」或「畏懼」.這些信息讓他對陳府底層的生態有了更直觀的認識.
就在他們走到靠近府邸西側圍牆,一片似乎是雜役或工匠居住區域的附近時,一個場景吸引了李雲澈的注意.
不遠處的空地上,一個看起來只有五六歲,穿著打補丁的粗布短褂的小男孩,正一個人默默地搬運著幾塊大小不一的石鎖.那些石鎖雖然是最小號的,但對一個五六歲的孩童而言,也絕對是相當沉重的負擔.然而,那小男孩卻搬得有模有樣,小臉繃得緊緊的,步伐沉穩,呼吸均勻,絲毫不見同齡孩童的吃力或頑皮.
更讓李雲澈驚訝的是,那小男孩搬完石鎖後,並沒有去玩耍,而是走到牆角,一絲不苟地打起了一套拳法!那拳法招式簡單古樸,甚至有些稚嫩,但一招一式之間,卻隱隱透著一股難言的沉凝和...鋒銳!彷彿一頭蟄伏的幼虎,正在磨礪爪牙.
這絕不是一個普通的五六歲孩童該有的表現!
李雲澈心頭劇跳,立刻凝神,將[破妄之眼]鎖定在那個小男孩身上.
「姓名:??（自稱『小石頭』）」 「身份:陳府雜役之子（孤兒?）」 「年齡:約6歲」 「忠誠:--」 「屬性:武力 32 / 智力 28 / 統率 15 / 政治 3 」 「狀態:健康, 專注（練拳）, 警惕」 「評價:根骨絕佳,天賦異稟,魂源特異?潛藏鋒芒.」
李雲澈倒吸一口涼氣!
武力32!智力28!統率15!
這是一個六歲孩童能擁有的數值?!簡直駭人聽聞!陳峰十六歲,武力也才15!就算考慮到個體差異,這也太過誇張了!
而且,姓名是問號,只知道自稱「小石頭」?身份是雜役之子,後面卻跟著「孤兒?」的疑問標記?
最關鍵的是評價——「根骨絕佳,天賦異稟」!這已經是極高的評價了,後面竟然還有一個帶著問號的詞:「魂源特異?」!
魂源特異?
聯想到這個世界因為樓蘭儀式而出錯的時空,聯想到那些被捲入亂世,失去記憶卻保留天賦的「英靈」...
一個極度震驚且興奮的猜測,瞬間佔據了李雲澈的腦海!
這個孩子...難道就是一位轉生到這個時代的「英靈」?!
他那遠超常人的武力天賦（對於一個六歲孩子而言）,他那專注沉凝的氣質,他那模糊不清的身份來歷,以及[破妄之眼]給出的「魂源特異?」的評價...這一切線索都指向了那個令人難以置信的可能!
李雲澈強行按捺住內心的激動,表面不動聲色,拉了拉旁邊看得有些發愣的陳石,低聲問道:「阿石,那個孩子是誰家的?我以前怎麼沒見過?」
陳石回過神,順著他的目光看去,也有些驚訝:「咦?是小石頭啊.他是前兩年跟著他爹一起進府做雜役的,他爹好像是個石匠.不過去年冬天,他爹得急病去了,這孩子就成了孤兒,怪可憐的,管事看他還算懂事,就讓他在雜役院這邊幫著幹點雜活,混口飯吃.小的也是偶爾見過幾次,不太熟.沒想到他力氣這麼大,還會打拳?」
石匠之子?孤兒?自稱小石頭?
李雲澈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個專心致志練拳的小男孩,眼神變得無比複雜.
如果他真的是一位英靈,那他原本的身份會是誰?是哪位歷史上以勇武或特殊技藝聞名的將領或奇人?他失去了一切記憶,卻在本能的驅使下,於這卑微的角落裡,默默地磨礪著自己與生俱來的非凡天賦...
這簡直是...明珠蒙塵!
一個大膽的念頭,在李雲澈心中不可抑制地升起.
如果...如果能將他收到身邊...
（第五章 完）